提醒(徐可易之)

 

人来人往的街道,车流不息的路口。拐过一个街角,却忽然为眼前的景象一怔——它仿佛在提醒着我什么。

一位身形佝偻的男子,半跪半坐在人群之后。他在都市涌动的热风里,在喧闹嘈杂的车声里,一动也不动,坐成一尊雕像。若不是看见他褴褛的衣衫和身旁零星布着几枚硬币的铁盒,我完全无法得知他乞丐的身份。更令人不解的是,他本该低下的头颅却硬是微微扬起,目光不偏不倚地绕过人群,指向远处那雾蒙蒙的微光。

我的惊讶难以形容——怎会有乞讨者,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人们面前!他们或是像永动机般朝路过的“施主”们磕着头;或是低埋着头,弯着腰,紧跟前行人的脚爬过去;或是竭尽自己贫乏的词汇,说一些“保佑”之类的话。被缠上的人们,有的只是对脚边的乞讨者不屑地一瞥,有的则轻蔑地用硬币把钱罐砸出沉重的声响,却很少有人能耐心地将钱递过,换来一份真切的感激。

思绪又回到眼前,这位不一样的乞讨者,开始提醒着我,使我陷入了沉思。

他稍微蓬乱的头发下,是脸上粗糙的皱纹。皱纹布得冷峻而深沉,仔细端详久了,那段凄苦的岁月仿佛流泻了出来。他在无边的人海中漂泊,流浪;他在城市的夹缝中挣扎,反抗。谋生艰难,他又走投无路,只得放下尊严,沦为卑微的求乞人。

但是,他永不低下的头颅,他遥远而坚毅的眼神,仿佛在诉说,仿佛在呐喊。他没有失去本心,依然在这低贱的工作中寻求着尊严。他见惯了人们的冷眼,受尽了人们的凌辱。他正以那顽强的姿势,提醒着人们,提醒着我。

忽然间,我对这位乞丐心生几分敬意。我十分小心地递过一枚硬币,他才转过头,脸上多了些许感激;但片刻之后,他的眼神又飞回遥远的地方。也许,那里有他的理想与祈愿。

我知道,他真正需要的不是我们的施舍。他坚毅的眼神与姿态,是对尊严的诉求,是对人性的呼唤,是对我们的提醒:多一点尊重,多一点关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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