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秋初,昏黄的灯,映出一老一小的背影,老花镜后流出幸福笑意。竹篮里的毛线团在影子里消退风采。织针移动,一张一弛,毛线绕在针上,一针一线,花纹织在心中。
一针一线,一朝一夕。
多少个童年的秋夜,在这样中度过。那盏小台灯的灯光,伴随着织针撞击的声音,和外婆动人的故事,我蜷在被子里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,想象着老花镜背后是怎样的目光,思索着这外婆这次又会翻出怎样的图案。
还未到秋天,外婆就会找出前一年的毛衣,在我身上这比比那画画,眯着眼,打量着:“又长高了啊,下摆再加几行,袖口也再拓宽些”我笑嘻嘻的,不知是因为外婆夸我长高了,还是因为毛衣挠得我直痒痒。
外婆马不停蹄打开了她的宝贝竹篮,露出那摆放整齐,色彩多样,粗细各异的毛线团。多像画家的调色盘啊,我想。不知道小时候穿着外婆手织毛衣的妈妈,会不会也这么觉得。
我提出想学,外婆手把手地教起我。一只大大的手包裹着小小的手,一针上一针下,挑起阳光。我总傻傻的跟不上,只记得手背上的暖意和抬起头外婆的笑容,想必眼角纹也绽开了吧。
终于织好了一个小小的围巾,小到只能给风铃带上。我把它挂在外婆的窗户旁,外婆一脸高兴,直夸好看。我穿着毛衣,出门玩,和伙伴炫耀它的风采。身后又响起了织针的“哒哒”声,和风铃混在一起,被外婆焐热,藏进了毛线里。
日子从外婆的毛线团中溜走,我要被妈妈接走了。那天秋风刮着,穿着毛衣,外婆笑嘻嘻地说烦死我了,可我还是注意到了落寞,就像门前的那一棵古树,沧桑而又挺拔。
之后只有放假才回去了,御寒衣物变成了羽绒服和棉袄。我己渐渐习惯了没有毛衣的日子。在一次国庆节,我又回了外婆家,寒暄后,外婆又打开了那个旧旧的竹筐,拿出一件新织的毛衣,“来看看合不合适”。这边拉拉,那边扯扯。我突然看见了那个箱子,风铃静静地躺着。外婆注意到了,看向竹筐,无神地说:“我一直留着,看一看,心里就踏实。”
我呆住了,台灯、温暖的手、绽开的皱纹、两人依偎的影子……嗅着毛衣上熟悉的气息。“哒哒”声汇入厚重的亲情,再缜密的毛衣也承载不住。
毛衣被拆成毛线,又被缝成毛衣。日复一日,一针一线,凝结成一滴一滴的亲情,是羡慕不来的风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