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人的世界

我至今记得老王的包子铺。

四平米不到的小铺子,一张沾有菜沫的切板带上一把有些钝的菜刀,一个小水池和三个蒸笼,就组成了老王的世界——一个小的世界。

每天老王包子铺前挤满了买包子的人。两三块钱的早餐包子,能有多大吸引力?老王的包子,包子馅都是手剁的。为什么不用绞肉机?老王说:“机器省力归省,但机器一绞,蔬菜的汁水都出来了,包子馅等于菜渣,塞牙不说,还留不住油脂和香气,少了那种清鲜松软、绵柔甜润的味道。手剁的馅,蔬菜的汁水有一半含在里面,包子上笼一蒸,里面的汁水清新。”不仅如此,老王这人还很轴,包好的包子非要二十四个褶子,少一个也不行;包子馅还得丰满透过包子皮,能看出春笋腊肉包子是嫩黄中夹杂暗红色,马齿苋香肠是暗绿中夹杂红白色。

这个整天被蒸汽包围的老王总是笑着的,他的喜悦在与顾客一句句问候中,也体现在他剁馅声中,春笋要在沸水中去涩,粗切细剁,剁起来如万马奔腾,轰轰隆隆;马齿苋在肺水肿烫一下,剁前要细切,然后粗剁一下,尽量含住汁水;梅干菜是剁不动的,完全靠手劲细切,饶是老王这样的熟手,切完一天要用的梅干菜和腊肉,手腕也酸软。老王手头有一本《水浒传》,是说书人整理的本子,已被他翻到起了毛边,他笑说自从切过梅干菜,就晓得镇关西何以忍不住怒气——鲁智深命他将十斤精瘦肉、十斤肥肉细切做臊子,又加十斤软骨,直把他的横劲儿挫去十分,这等“消遣”谁受得住?

老王的包子铺在菜场深处,格外吵闹,但老王的店里总是放着舒缓的音乐,嘈杂被浓浓的蒸汽挡在外面,构成了老王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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