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站

下一站,我要坐上返程的车,回到起点。

走了,窗外似有人拉了一条长长的画,飞速地拉着,影愈发的模糊,看不见了——还多么想再记住这美景啊,还多么希望这仅仅是幅画。可惜,我从出生便置身于画中,漫步在广袤无垠的画中——该回去了,该从画中走出来了。

上一站,只是倒转的时钟。

一帧一帧的相片,于狭小的脑海中播放着,断断续续,色彩斑斓。是啊,又是生我养我的地方。忘不了,是纷飞的雪花。忘不了,是一行伫立着默默送行的人。翻滚的脑海中从最深处漂浮来的回忆——那年春节。

“爆竹声中一岁除”,燃烧的爆竹于生命中绽出最后一声长鸣,消匿于漆黑的夜里。一年尽了,万象更新。门口的红灯笼幽幽地望着我。红火的“福”倒挂着,却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,卷起了脚,无精打采地动弹不得。雪花拥抱着我,却牺牲了自己,最后化作了一滴泪水,携着一丝寒意,走了。走了,留不得了。我们也应像雪花了,悠悠地来了,却赶着,急切走了。翻找记忆中封存的影片,留在故乡的,是外婆一声又一声“正儿”的呼唤,是她黑黝黝的脸庞,是慈祥的笑容绽放作一朵盛开的菊花;是表兄从外不时带来几袋零食,是他英俊的面庞,是他与我共同唱响的歌曲。

不舍。一地被风雨所摧残留的淤青,几株稀稀疏疏的小苗,已经有着些许残破的青砖房瓦,被岁月潇洒刻画出疤痕的门,大大的院子空荡荡的。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有什么好留恋的。

黑沉沉的天坐在房顶上,阑珊的灯火点点滴滴的,稀疏而微弱。“明天你就该走了吧。”“嗯。”望着凝重的夜色,表兄和我的对话被天地所窃听,萧萧的风没了以往的凛冽,抚慰着我们。母亲更是不愿,与外婆黏在一起,不离左右。又是无语,默默地与表兄立着。风吼凶了,刮乱了他飞扬的刘海,吹在了我心间,打乱了我的心绪。静,死一般的静。不知道说什么好,仅是他家屋檐下传来阵阵笑语,如悦耳的音符,但当一个个编制作后作曲子却扰人心神。风渐渐平息下来了,无声着哭泣着。天地间的寒加剧了时间的流逝,月在第一声鸡鸣后隐去,日于第一丝曙光前到来。

等不了了,该走了。在车窗内,他们的身影愈发地小,最后不见在远方——不想去下一站,但总不可能停滞不前吧。

下一站,是他乡,可忘不掉的,是起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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