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品——徐婧澜

珍品

外环高架未建起前,外婆一直住在离小镇不远的乡下。夏天学校一放假,我就搬去外婆家住。外婆家有一个巨大的院子,院子前是鸡舍,旁边有废弃的木材,枯萎的稻穗和成堆的红色钻块。那些东西堆在那里也许快上千年了,永远保持一个姿势的堆放。院子两旁种着葱和蒜,还有外婆从田间带回家种的野花。调皮的乡下孩子在玩耍时踩烂了野花,光秃秃的,甚是难看,所以也是好久没人打理的原因。在院子的正中偏左一点,那里郑重地立着一口井。

这便是我记忆中的珍品。

那口井的旁边既没有杂草也没有碎砖,像从地上生出来一般,井口盖着极重的木盖,就是那种盖灶头的大木盖。井旁放着青白、稍稍有些变形的铅桶。铅桶被一根结实的绿麻绳绑住拎手。但大都时间,铅桶会被灌满水拎到别处,这时的井,便又是那么孤独了。

我总是热衷于打井水,这件看似无聊的事,却总是吸引我去花半个暑假的时间来享受其中的乐趣。我用尽力气移开大木盖子,把它竖在井边。地底的气息一下子冒了上来,带着泥土的清香,凑近身向井下探望,井水映出我和头顶的天空。我经常想,井下的我是不是住在地球的另一端,此时我俩是穿越地心相见了。我最喜欢听铅桶落水时的“扑通”声。当铅桶被抛下井底,平静的水面就被搅乱了,景物的倒影变得飘忽,溅起的白发水花变成水泡浮在水面上,桶入水的声音在井底回荡,最后像被地底吸去了一般,了无生息,我把水提上来后,也派不到什么用,就把水倒在干净的地面上,看着水像章鱼的腕一样向各个地方伸去,不断蔓延着,浸湿好大一块地方,然后慢慢渗入地下。被太阳晒干。未等水迹完全干透,我又拎起另一桶水向地上浇去。

外婆用井水浸无花果和西瓜,因为井水夏天比较凉,那些浸过的水果吃起来特别爽,简直比冰箱里冰过的还要沁凉。其实,外婆家也有自来水,可那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总打不起精神来,夏天的午后,自来水就会变烫,也没有井水来的舒服。

上初中后,外皮家去的少了,那口井也很少想起,建起外环高架后,外婆嫌吵搬到了镇上。鸡蛋也卖了,田地也送人了,那口井也被我冷藏在我记忆的一个角落。

直到有一次故地重游,我又到了外婆以前的家,那儿没什么变化,房子和院子仍然都在,仿佛不曾变过主人离开的这几年。鸡舍旁边的杂物也依旧堆在一起,静静地保持一贯的姿势。我想它们也许要呆上一千年吧。院子中间那口井仍在,移开盖子,地底的气息带着泥土的清香又冒上来了。

在我眼里,外婆家的井就是我眼中的珍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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