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——潘映羽

那片土地,曾在荒芜中度过千年,继而迎来文明……它又沉寂了,但也将迎来更多的生命。
外婆家的老房子是用红砖青瓦搭的两层小楼。屋后还有一块巴掌地,周围围着木篱笆。村子里边到处是这样的。外婆和母亲径直推门而入——这里已经空了,前两日租户便都收拾东西离开了。正对着门是一张茶桌,两旁摆了椅子。外婆坐下来,盯着壁上财神爷的画像,也不说话,若有所思着。我疑心她在祷告,便笑她迷信。外婆摆摆手,喃喃自语地说:“马上都要拆楼……”
这说了几年的拆迁,终是要成真了。昔日空荡荡的村子蓦然又浮现了生机——那是村民们不舍,赶回来最后一次亲吻脚下孕育他们的土地。
母亲从墙角取出一把落满灰的扫把笑着说:“丫头,瞧见没,这就是当年外婆用来打我的‘宝剑‘,抽的人身上疼得很哩!哪像你,外婆把你捧在手心当宝呢!”作势往我这儿打,我便躲闪。似乎这伤感的画面总算缓和些。 外婆也笑了。她又眯起眼睛,好像看到了什么。一个箭步冲向了墙角。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来——我借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看了半天,才发觉是只颜色泛黄的杯子,不均匀地布着裂痕。
“那个时候日子苦,夫妻间老吵架。我和老陈也吵,但绝不动手,”她又端详起来那个杯子,“有一次吵得厉害,我冒火,就拿起水杯狠狠的扔在地上。”她突然又“咯咯”地笑起来,“竟没摔碎,然后我们就不吵了,都笑起来了。”她又不笑了,“我也就摔过这么一回,日子又苦又穷,摔了的不还是自己吃亏?”
我也笑起来。此时母亲摆弄着扫把,外婆把玩着杯子。
我不明白,为什么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回忆。是一张木柜或是一粒尘灰。
“舍不得啦?”我打趣她们。外婆正色道:“有甚么舍不得的?拆了好哩!人的日子得越过越好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,到时候又建好多高房子,总比空着有意义不是?”
回家的路上,夕阳洒向我身后的房子。隐约之中,我好像看见初升的朝阳挂在天上,金黄的光落在高楼大厦上。一切都重新出发,向着更美好的生活出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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