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心——郑洁

我沿街急急走过,每一脚踏下去都是一个响亮的吻。

秋日的冷钻进我的秋季校服,再钻进我的短袖,让我无处遁行,浑身直颤。又是放学时,天早就黑了,我没戴眼镜,走出校门朝熟悉的一角望去,站了两个女人,父亲今日是没来接我吗,心中不禁有点失落。本来就没让他来接,但半个学期过去,似乎习惯了每日父亲陪我一起走回家,他不来,我反而是失落了。

于是穿过马路,走到对面那条街上去,陪朋友买东西。心想待会还是从对面走吧,或许还能遇见父亲,毕竟他有机会不小心来晚了,我走对面街就与他岔开了。手紧紧缩在袖管里,回到原来的那条街,低着头不说一句往前走。在两辆面包车的夹角中,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站姿。

“爸爸?”我试探的叫了一声。男人抬起头,我的回家路忽然有人相伴。但心中不免思索起来,是秋风太凉了吗,让我高大的父亲也只得站在两辆面包车之间。原山川海河的神明普降恩泽,多送来些温暖。

宽敞的道路上少了很多车,也是被秋拦住了吗。父亲的声音更显洪亮。他总喜欢说些道理,而我总不喜欢听。我的内心只被没有写出作文的烦乱充斥,“当我写不出文章时,我就恨不得将自己按在黑色的角落疯狂蹂躏,憎恨自己的无知”。父亲说你怎么又把手塞在袖子里,父亲说如果你可以戒掉手机就是你成功的第一步,父亲又说你怎么那么能吃几天就吃掉一百块……我说父亲你为什么不声音再大点让整条街都听见你的声音,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天一天讲那些无聊的道理。

父亲的声音小下去,最后就没声了。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,很委屈。

到家后,父亲蹲在茶几旁削苹果,想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到某位亲戚,说她又去叔叔新开的超市里帮忙,经常帮忙……我刚想反驳,因为返校我自然没有时间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我想起叔叔看我的眼神,和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,看她的目光总是欣赏且有温度的,每每看我就像是再看一个浪费生命的机器。我有些难过。父亲也说那个女孩去补课,花的钱和我学费一样多,因为小升初失利没考上好的学校,于是他们家用初中学费省下的钱给她报了数学的补习班。她的学费只要一千多……

我不禁怅然,我在多少人挤破头想进的初中里闲情逸致,关注穿搭,像极了捡芝麻丢西瓜。我不禁联想到当我中考试的成绩与那个女孩对比时,差很多的窘态。我开始思考,我的初心是什么,我的目标是什么。拥有好资源,为什么不做个学习的好劳动。

我躲进房间,吃咸咸的薯片。门轻轻打开了一点,我听见父亲说你可以想想看秋天的落叶啊,秋风轻轻吹,五彩斑斓的叶子便随风起舞,在风中飘荡,落在地上。秋天是很美的,你可以以此为素材写一篇作文啊,你有空出去走走,秋天啊真的是很美的。

我背对着他,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。他听进了我对作文的抱怨,还帮我想素材。父亲明明没有很高的文凭,做的是劳工,手上还有一道前天弄伤的,深深的疤痕。却用稚嫩的语句为我描绘了一幅奇美的秋景,何等的美丽!

我像是一瞬间听到了那个在黑暗中疯狂呼救的自己,瞬间回神,在心的地图上怎么也找不到刚才的那块黑暗。就像最初来到这里一样,满是初心。干净透明,上进宽容。

从此想做一位含笑奔跑的少年,携一颗初心在秋的画卷中作诗,那将会是我毕生的快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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