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朵花,开满我的记忆

梨花潇潇落满肩,笛声乱,窗影残,故梦花落。

它是何时这般盛,这般艳了呢?偶过小径,忽想。

春事还在喧闹着呀,被暖意浸透了的风将一片煎盐迭雪的小小花瓣吹到我头上时,我抬头望了眼。

一片明玉,上等的羊脂玉,恰到好处的雕琢,一簇一簇地掩去整片天,那是梨花吧,我惊得不眨眼了,怎么能这样繁呢?它是阳春里的白雪,堆积在树梢,有时暮光盛了,它染似霞,梦里的霞……

在时光的另一端,遥远的那个春,它好像也开过,开得还要繁,还要盛,有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之势了,汹涌地压下来,那般白。风一吹就受不住了,漫天地飞呀,飘呀,舞呀,迷了人的眼。奶奶起来还叫道:“怪呀,大春天的,无端飘起雪来了!”我就会一溜烟奔下去,抓起一捧,就咯咯笑着说:“奶奶眼花啦,是梨花呀!”那时候多么爱花,又多么爱玩,爱生活中的一切事物,就不管不顾了,看见一堆雪似的落花,便不顾衣裙了,一扑上去,也不疼,绵绵的,却将这一堆花扑散了,满身花瓣,醉于香中,甜于梦中,清扫的阿姨一来,便要恼了,叫着谁家的孩儿,要赶上来了。我就又匆匆跑到树干后,立得直直的,让自己往长里凑,踮着脚,不时偷瞄几眼,人影不见,便又“嗒嗒”地跑出来,望着还不大高的树,比我粗一些的枝干,竟能载住那么多的分枝,那么多的花儿。我站在它旁边,摸了摸它粗糙的枝干,野性子一来,还想往上爬爬,又不忍伤害它,便倚在它身上,看着梨花落下。它细细的茎托起五六片瓣,小伞一样欲开又合,落下来时瓣如裙子般旋开,茎也打着转,就像一个小小的陀螺。是了,每一朵花都是最好、最美的陀螺,在生命的起点蓄力,又在生命的终点静悄悄地用最后的活力旋着、旋着,好像永远不会停止,直到落下,就像陀螺,不强迫它,按住它,从不半途停止。我那时竟能看它那般久,那怕落日归家。

现在却不会了,疲于学习,止于学习,我不看花了。奶奶牵着孙女,说:“看,下雪了。”孙女笑着说:“奶奶真傻,那是梨花!”她们说着,笑着。

我又望了眼那花,是天山顶的白雪却从不淡漠疏离,那么暖暖一树,微风吹开,自成风景。

这是美的奥义,美的智慧,也许比书中的智慧更让人亲切,使人怀想,启迪着生命。更需要空闲间的一瞥,像掠过心底的惊鸿,一瞬的艳、静、慧。

是了,这是一树梨花,每一朵,都开满了我的记忆。

这一朵花,会永远开满我的梦,我的心,我的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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