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与爱——周浩琦

          忧与爱 
    
 再次回首那稚嫩的六年,对我最关爱的还是对我喋喋不休的老狄。 
  老狄是我小学的班主任,一个50多岁的老头,总穿着西装来上课,我们班同学都叫狄老师,我却因为他的口吃叫老狄,他也不说什么。
   我的成绩在班里不错,但说起字却是最丑的一个。让任课老师批我作业实在揪心,正因如此,就几次三番被老狄叫去办公室批评,训斥我时他的话语比平时顺畅多了,甚至有时还抑扬顿挫的。他停了一会儿,顺手拿起喝了一半,还冒着热气的碧螺春,用嘴巴沾点润润嗓子,轻轻的放下杯子,看了看我那不知错的样子,又继续絮叨起来,我一向是听不进的,一只耳朵进,另一只耳朵出。被骂了这么多年,只记得结尾。老狄皱皱眉,呈三角形,说:“你这字怎么办呢?真是的,算了,你回去上课吧!“
到了儿童节那天,放半天假,老狄见我还不知悔改,便到放学时,叫住了我,说要到办公室找我,我认为肯定没好事,要么批评要么给我讲大道理,便像那蔫了的花草,摇头晃脑的走进了办公室。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熟悉的碧螺春,旁边放着两只钢笔和两张田字格,暗想:这又是要干嘛?老狄拉我坐到他旁边,说:“来,陪我练练字。”我诧异地问:“陪你?练字?你的字也要练?”老狄不语,我也不多说了,拿起了钢笔,等着练什么,他瞧了眼,让我把自己的名字写一遍,“这么简单?”我笑着说,“看好了。”于是写下了似蚯蚓在蠕动般的字,他咂咂嘴,自己动笔写,写了一遍摇了摇头,再写一遍,我看着,他那粗糙的手有力地握着笔,写下的字也很有力度,可看到他手肘上边耷拉下来的肉都在抖。不知写了多少行,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,微微露出了笑,但又极快地转过脸,严肃的看着我,站了起来凑近了我,握着我的右手,握着笔,一撇一捺地在我的田子本上写着我的名字。老狄写的横平竖直的字是我看着都心旷神怡,我开始有点儿喜欢上写字了。就这样一直写,下了不知道多少页,他才放开了手,问我怎么样,我的喉咙微微颤抖着说:“挺……挺好看的。”“以后就要写成这样,我呢也就不用担心了。”老狄笑着说,“你拿着回去在练练。”我便拿着田子本,离开了办公室。
那天起,就在也没被叫入办公室批评。我呢也受了他教我练字的影响,字不再似蚯蚓般,工整了许多。
毕业考前一天,没有作业,放学时,被老狄叫住了,留在了教室,说是打扫卫生。外面的太阳透过门缝,窗缝,钻进教室,灼烧着教室,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。老狄在办公室待了许久,我听到开门声, 装作认真打扫的样子,只见老狄进门,手中拿着一个水杯,我发现了不对头,暗想:不会又要被批评了吧?这次不知为何,十分紧张,看着老狄放下杯子,勾着我的肩说:“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?”我伸出五个手指,他点了点头,看着窗外,不语,沉默了一会儿才说:“我教了30年,这个学校30年来没啥变化,唯一变的是一批又一批的学生,你们是我最后一届了,明天考完我就退休了。”你们长大了,待了六年,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喽。教了这么多年,你还是我最操心的一个调皮捣蛋,字还写不好的孩子。哎!老狄的眼睛红了,我望过去,看到了老狄那灰白头发,在太阳光下更亮眼。老狄喝了口水,说话十分沙哑:“明天三门好好考,我相信你的实力,若那字写好看了就更好了。”我朝他点了点头。出了教室,我走着,不知怎么来到了学校的照片墙,那里贴着优秀教师的照片。看到了老狄,教我们的每一年老狄都被评为优秀教师。六张照片相比,他还真是逐渐变老了。
我离开了学校,两腿十分沉重,仿佛左脚踏着老狄的担忧,右脚踏着老狄的关爱,我抬头望着那斜落着的夕阳,散发出耀眼的光芒,照着我瘦小的身躯,影子却被拉的很长,很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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