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的不容易—–李雯莹

“咔哒”迷迷糊糊间,大门似乎被谁打开,又被谁关上,我有些懒怠地张开眼,一个悠然放大的肉色的圆胖胖的物体,结结实实吓我一跳,我猛然向后退,才看清是一张胖嘟嘟的脸,他笑的盛阳般,我却如坠冰天雪地。

“爸!妈!爷爷!奶奶!”我急切的呼喊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里,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耳里,无人,无声回应。无奈地跌坐回沙发上,我才朦朦胧胧想起睡梦中,好似有谁在我耳旁轻轻呢喃:“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要出去一下,有事儿,今天就麻烦你这个姐姐照顾好弟弟咯!”我似乎清醒了一点儿,又似乎更加茫然,什么?!让我去照顾弟弟?我甚至还在怀疑自己仍沉在梦里,可那银铃般的笑声以及撕碎纸的声音已不容我想那么多了,天啊,我花几个星期画的画!

回想着弟弟先前的种种“劣迹”,我忽觉得清晨美好的阳光没有了,消失了,只留一片冷到彻骨的黑暗,让我忽然感觉头痛欲裂。还记得,他曾小手一挥,将我的作业加工成“碎花”,补了一天作业;还记得,他曾将我几秒前理的齐整的数,一瞬弄的比没弄还乱,让我苦不堪言(我还是有点强迫症的);还记得,他曾弄丢我几百块买的美术用品,让我被母亲斥责许久。。。。。。最过分的是,他曾把我假期有感而发写的几篇电子稿一拍即没,十几万字顷刻云烟,我又有点健忘,几篇好文,血泪而筑的文就这样没了,让我几夜难眠。。。。。。

再看这孩子,我的内心波涛汹涌,说“不恨”,是不可能的,而让我跟着个“小仇人”,这个捣蛋鬼,单独共处一天,心不痛也是不可能的!照顾他,肯定不容易!我经历的种种,以及我妈白了的几缕发都可以说明。

“我的乖乖呀,你下来吧!”这不,我立刻经历了很多家长都经历过的“世纪难题”,孩子爬到高处去了,怎么办?我生怕他摔着,轻声地哄着,用几乎乞求的语气哄着。弟弟淡淡地瞟了我一眼,将小脚又往更高的地方伸去,我的心像坐过山车,一会儿上,一会儿下,我心力交瘁,无奈地道:“你下来,姐姐给你吃姐姐珍藏的糖好吗?”他似是沉思了一下,眨巴了两下眼睛,撅了一下嘴,露出一个“可爱”的微笑,“不,我要画笔!”这句话如同恶魔的喃语,让我一下怔在原地,想到我之前那集合已早早“殒命”的,还没有用过多久的画笔,又看看立在高出的弟弟,我心情复杂,欲哭无泪地将画笔递给他,我知道,这盒画笔离“殒命”不远了。。。。。。可我还没有用过。。。。。。果不其然,十分钟后,雄赳赳气昂昂,齐齐列列的崭新彩笔变成了一堆残兵败将,身上布满牙痕,客厅里满是彩色的凌乱线条,我只得拿上抹布,慢慢地擦,还得关注弟弟的动向。。。。。。这仿佛是最大的痛苦,又好似噩梦才刚开始。。。。。。

弟弟的眼睛是极漂亮的,长卷而浓密的睫毛,如一把漆黑的小刷子一般,衬得他眼睛大而圆,而他那一双眸子,更是像沉在水底的水玉,亮而清澈,令人喜爱。而这双曾让我感慨万千,甚至有些羡慕的眼睛,无辜而可怜的看着我时,我竟恨不起来了,这双眼睛让我无法去责怪,只能闷着一股子气,头疼不已。地上一大滩奶,模模糊糊映出我的样子,气愤,无奈,狼狈,甚至有点儿可怜。。。。。。

“姐姐,我要喝奶奶!”弟弟奶声奶气地扯着我的衣角说。见我未动,他的眼角还氤氲起水气,我连忙去给他找奶粉。奶粉在哪呢?走到客厅,我却像一个人走进了一片荒漠,迷茫而不知所措。翻箱倒柜半天,我才灰头土脸地在高高的大柜里看到奶粉。天哪,它竟然是在最高的一层。我冥思苦想,才无可奈何地吃力地搬来一张大椅子,在椅子上惦着脚,勉勉强强够着了,弟弟却急巴巴过来了,“姐姐!奶奶!”他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,我一只脚刚下来,就被他跩得一个趄,从椅子上摔了下来,不过好在只伤到我的膝盖。我忍痛爬了起来,瞪向他,而他只是低着头,呢喃着饿,我只好忍下怒气,叹一口气,去给他冲奶。他安稳坐在凳上,看似乖巧,我专心致致地给他冲奶,只是毕竟初试,一会儿水多,一会儿奶粉的,泡了好久才泡好,这冲奶,怎么比做实验还难呢。。。。。。望着满桌的水,我再次无奈了一下。擦好桌子,弟弟早已等不及,便上来抢,我一下没抓稳,全翻在了地上,也翻了我一身。弟弟似乎笑了,我却再也忍不住,愤怒地盯着他,他一下敛了笑,满眼无辜可怜,似乎在说我还是个孩子啊!可是,我也只是个孩子啊,这委屈好似积蓄了许久,我眼里也湿润起来,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阳台,将自己锁在那儿,想哭又哭不出来,只能看着天边云卷云舒,悲伤地发呆,这云要是奶奶就好了,我想,能飘回来管管这小臭蛋。照顾他,真的是太难太难了!我将脸埋在臂弯里,放空,什么都不去想。。。。。。

平静下来后,我仍是不想出去,甚至想一直呆在这儿,再也不出去了。“姐姐,姐姐。。。。。。”“姐姐去哪儿了。。。。。。”“我好饿啊。。。。。。”“我把姐姐弄丢了。。。。。。”清风好似门缝里捎来了什么,直直传入我耳里,撞到我心中,我微微睁眼,天空很亮了,好似已是正午,弟弟还没吃过东西呢,他应该很饿吧,我呆了一会儿,有一种想冲出去的冲动,可又回想到之前的不愉快,心情像浸了水,沉沉的。再也不去管他了,照顾他,简直比登天还难!我撇了撇嘴,决定任性地不去理会。可越是不理,我越是担心。.没有我,他拿水烫伤了自己怎么办?他爬窗户掉下去怎么办?他玩笔戳到自己怎么办?我开始犹豫了,脑海里涌现出许多的片段,他迎我回家的,他分给我好吃的,他傻里傻气的,他看我要被骂为我申辩的,还有。。。。。。那一句姐姐。。。。。。脆弱的,害怕的,悲伤的,无助的。。。。。。

不管怎么样,他也是我的弟弟啊!我又怎么能将他弃之不管呢?我似乎被冷水浇过般清醒,猛地站起来的,是一份姐姐的责任,是一份关于爱的责任,它们像是一下洗去了我的不满与任性,将我重新塑造了般,我冲出房门,抽风般大声吼道“弟弟,姐姐在这里,没有走,这就好好照顾你!”

陪他吃饭,玩耍,看阳台上窗户外的风景,讲他从未听过的故事,好似照顾他,是真的不容易,又好似十分容易。看着小鹿般仰在床上睡着了的弟弟,我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,合上眼,盖着阳光织的被子,梦里,好像弟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天使,给我采集来世上最美的鲜花,别在耳后,依旧甜甜地叫“姐姐!”

也许,照顾他的不容易,只是因为心下抵触,若是真的全心全意,不去逃避,又有什么不容易呢?说不定还能享受到一份快乐,一份被人需要的快乐,生活中,不也是这样吗?

或许,这份不容易,将来真的会像梦里一样,开出时间最美的花儿。。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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