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个家 –徐灵

片段一:

路过菜场,看见那被“清理”的鱼,我想起了奶奶。

奶奶是个生于土地,长于土地的农村妇女。她对我们和蔼、温和,但对其他生灵却是那般残忍。

在我儿时,就曾亲眼见过一条活鱼如何一步步成为奶奶锅中的佳肴。奶奶亲自择鱼,讲究快、准、狠,一连串的动作不带喘气。我还小,只是抬头问奶奶:“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?”孩子话语中带着不忍毁染的纯净,眼中黑白分明,如胶卷般闪映这女人含笑的面庞。她只回了我一句话,却让我记到现在:

“鱼,生来就是吃的。

看着眼前的她利落捡起死鱼,我竟有一丝愧疚。

奶奶对它们从不怜悯,我看出来了。

小时买的仓鼠,被她说成祸害人间的老鼠,关在门外至死。我连它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。

曾养在乡下的小野兔,被奶奶煲了汤,眼看着一家人围坐着,享用那小生灵的肉之鲜香,我淡淡撇过头,不忍看,不愿看。

可这又能怪谁?奶奶?这个曾活于连三餐都成问题,饿得吃土食草啃树皮的半百已过的老奶奶?我又怎忍心?

当下,那卖鱼妇女不耐地问我买不买,我默叹了口气,

“不买,不买。”

 

片段二:

我的父亲是个少见的少言少语的好父亲。我小时常缠着他问一个问题:

“爸,你爱我吗?”

“爸,你爱我吗?”他不回答我,却低头精心热好牛奶,帮我拿起书包。他不愿言语,但有力。

“爸,你爱我吗?”他不回答我,却悉心关照我系好安全带,温润如他,沉默如他。

“爸,你爱我吗?”他不回答我,却在行走中放缓步伐,悄悄托起书包的一段,抿紧了嘴。

“爸,你爱我吗?”他不回答我,却叮嘱我少看电视,小心为我铺好床,扫好地,从不出声。

也许,疑问句问多了,就不再是疑问句……

也许,一个人待久了就不仅是一个人……

也许,一个词,念久了,就不再只是两个字……

我愿倾尽我所有,许你一世安然无恙。我的,

父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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